2022-07-25 04:37:06
焦躁的情绪终于在周四得到了一些缓解，这一天学生们被分成四组，去往两个不同的贫民区观察商业活动。
我没有被分到去卡雅利沙的那组，反而去了另一个黑人城镇菲力比，这让我多少有点儿庆幸。第二天的高速之旅让我心中存了一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卡雅利沙这个名字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人性一贯是不愿意主动去面对自己心里任何一点不适的。
我们在酒店的会议室见到了Reciprocity（互惠组织）的两位创始人，皮埃尔和尼克。皮埃尔在欧洲的投资银行呆过，短小的身材显得精明强干，而尼克长着一张招桃花的帅哥脸，操着法国口音浓重的英语。后来拉丽莎私下秘密地评价说，她觉得班上所有的女性都喜欢尼克。
各组的指导员是从对应贫民区挑选出来的本地人，我们组的指导员是一个身材健壮，热情友好的黑人姑娘，她梳着非洲人民喜欢的编发，花了很久教我怎么说科萨语，可惜我学的不好，到现在也只记得“你好吗？”、“你叫什么名字”以及“谢谢！”。科萨语的“谢谢”说的时候中途要咂巴一下口腔，比西班牙语的大舌音还别扭。如果要给世界上所有难学的语言排一个先后次序，最难的肯定不是中文或者阿拉伯文，而是这些使用人数不宽泛的民族语言。
尼克开着一辆老旧的面包车，载着我们到了菲力比，此行的第一个商户是一家轮胎分销商。
进入菲力比以后，铁皮棚户随处可见，小镇的主干道全是土路，没有浇筑混凝土，倒也平坦开阔。整个镇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被划分出一块又一块的功能区和住宅地带，住宅有“富人区”和“平民区”之分，指导员先让尼克带我们去看了她在“富人区”的一桩土结构平房，有点像独栋别墅，又有点像中国城镇街头，随处可见的早点商铺。由于靠近道路，附近来往的车辆掀起很多扬尘，整个房子被笼罩在昏黄的雾尘里。
菲力比“平民区”的房子就差劲多了，最好的也不过是集装箱改造来的房子，遮风挡雨的效果比铁皮围成的棚户强上一些，统一供电，拉一根电线进房子里，再接上一排插线板，洗澡、烧水、煮饭、照明都靠这根电线。和指导员的“豪宅”一比，显得相形见绌。
除了住宅区之外还有一块中心商业区，很多做小生意的商贩就把家和店铺驻扎在这里。
第一家拜访的商户是“邓禄普”轮胎的分销商，说起“邓禄普”这个牌子，我的脑海里总要浮现神探夏洛克卷福那张长脸，不停地在轮胎广告里重复：“为什么我的轮胎都是邓禄普？”这家店的店面用一个小集装箱改造而来，集装箱倒放来扩大纵深，从地底到天花板摆满了各种型号的轮胎，邓禄普标志性的黄色广告画，被放置在显眼的外围。
店主是个矮小和善的黑人，对自己的生意了如指掌。当我们问到利润率、房租、本地市场大小等专业性的问题，他都一一对答如流，他甚至记得自己店里每一种轮胎的进价与售价。我心中感慨，想要真正做好一门生意，哪怕不是一个太大的生意，需要了解的方方面面也全然不是翻翻课本这么简单的。他的轮胎在当地很有竞争力，南非是个人情社会，小生意的客源主要来自与口碑相传，他从更大的经销商那里拿货，送货上门态度很好，换下客户的轮胎后再把客户的轮胎仔细检修，看看有没有再利用的可能性，这样为他带来了不小的额外利润。他告诉我们，他最大的苦恼是店面太小，不能存放更多的轮胎库存，如果有客户需要的轮胎没有库存，他就得打电话去订，一来二去的时间，客户便等不及找了别的商户。后来班上的一位同学给他做了个模型，计算出他商铺空间利用率的最优组合，用这个模型，可以帮助他提高70%的周转率与30%的利润。
此行的第二家，我们来到了一位“铁皮棚户建造商”的工厂。
说是工厂，其实只是一块沙地，上面摆放着成吨的铁皮与零件，那些我们沿途经过的棚户房有很多都是这样生产而来的。工厂里没有任何大型机械，铁皮完全靠人工裁剪与拼接，经营者是个戴着眼镜的黑人男青年，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和我们握手之前，用布仔细地把手上的油污擦干净。尼克跟他是老相识，主动向我们介绍起他的生意：
店主白手起家，仅用三年时间就已经攻占了菲力比过半的铁皮房屋建造市场，很多人愿意从他这里购买新的铁皮房，是因为他的产品质量过硬，抗风抗雨，价格适中。我发现了自己思维上陷入了一个很大的盲区：从那些铁皮的棚户旁路过的时候，我从没想到这些铁皮房本身也是一门市场广阔的生意，我只看到那些“更像生意的生意”，却忽略了一点，生意的黄金法则从来都只有“需求与制造”，“满足于被满足”，根本不分时间地点人群。再贫困的地方，再不起眼的角落，也会生出商业的种子来。
戴着眼镜的店主和很多年轻的黑人不同，他没有开着改装车摇头晃脑，更没有蹲在路旁吹口哨，不卑不亢回答着我们的问题，进退有度，谈起他对未来的规划和商业上扩张的野心，他丝毫不掩饰自己严密的逻辑和细致的规划。我见他言谈举止之间很有气质，便事后问了尼克，果然，他是开普敦大学的毕业生。要知道，在南非阶级划分如此鲜明的地方，一个贫民窟出身的年轻人能够扛住环境的影响，去开普敦大学读书，本身就是难度极大的事情，他毕业后没有选择回报稳定可以跨越阶级的工作，却有勇气回到自己出身之地白手起家，本身就是非常让人肃然起敬的，更何况他还做的如此出色。
由此看来，教育、尤其是基础教育的增长，可能是改变一个民族未来的最直接有效的投资，而一个国家的未来，无论如何都掌握在坚定的先锋者手里。后面的文章还会回述这个观点。
菲力比的一天结束的时候，大家回到酒店互相交流彼此的见闻。有的组去了开在集装箱里的网吧，有的组去了美发沙龙，还有的去了五金店、杂货店等等。其中最让人感慨的是去杂货店的那组，杂货店的店主门面很大，进货的种类也多，但为了让对门的邻居也能吃一口饭，便故意落下了果蔬的品类，让邻居在自家门店的对面开了个小小的果蔬市场。络绎不绝的杂货店客流，也让果蔬店的生意好了起来，两家人亲如一家。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商业，只要有商业的地方就有残酷的竞争，但是谁说只要涉及到利益，就全没了人情呢？
万事万物都有一个价码，当这个价码增高到一定的程度，神仙也要投降。也许大众的平均值对一些事物的标价并不高，但对有些人来说，情谊、理想在他们的心里重若千金，就因为没人开得起这样的价码，所以他们选了对自己来说价值更高的那一个，于是生活也公平地回报他们，给了他们慷慨的馈赠，那就是 ：“一生的友谊、理想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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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号：sixpencedream (←长按复制)每日一叨：越来越难写，卡文卡得我想死。好害怕这个系列日更不了……和大家分享一个James N. Frey，加州伯克利创意写作教授的心得：伟大的作家不是那些天赋超群的人，而是不停地写下去写了几百几千页的人，写作是一种精神混乱，一个真正的作家，是永远不可能停止写作的。（鸡汤^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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