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 我期待在好望角与你再次相逢

2022-05-25 00:11:20

在没有遇到你时,我以为人生只能这样了。

在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人生可以多姿多彩。



1
宁晓晓会养猪,那养企鹅应该不难吧?

宁晓晓扎着麻花辫,穿着碎花布衣服,埋着头,不敢看眼前的面试官。

面试官拈起一张纸,扫了一眼上面清秀的字迹,看到右上角有个用记号笔画上的符号,便随意地问道:“学历?”

“高中。”宁晓晓回答这两个字时脸有点红,她刚刚在外面排队等待面试的时候,旁边有个爽朗的大男孩说自己是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的本科毕业生。

面试官继续问:“工作经历?”

宁晓晓的脸烧得滚烫,吞吞吐吐地低声回答:“我才来城里,工作经验很少。上星期,我在一家运动服饰店里当促销员,第一天就被辞退了,因为我不太会卖东西。”

“我们这里是动物园,你应聘的是动物饲养员的职位,说相关的!”面试官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宁晓晓像胆小的鹌鹑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她缩了缩脖子,声音越来越小:“我在农村养过鸡、鸭、鱼和猪,都养得可好了……村子里就属我养的猪最肥。”

“行了!”面试官嫌弃地看了一眼简历上的记号,没好气地吐出四个字,“明天上班。”

宁晓晓千恩万谢地告辞,关上门时听到里面传出一句讽刺:“关系户!”

2
企鹅和猪可差远了

宁晓晓就这样开始在动物园上班,她的岗位是企鹅饲养员。她起初很怕自己会搞砸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谦虚而实诚地问带自己的前辈:“我会养猪,跟养企鹅差别大吗?”

前辈正在给企鹅喂鱼,听到这句话,差点脚底一滑滚进冰水里。

“你就是那个关系户吧!”前辈站稳后,不屑地说,“一点见识都没有,企鹅和猪可差远了。”

所有人都觉得,宁晓晓连头发丝都带着浓浓的泥腥气。

别人瞧不起,没关系。宁晓晓以好学认真的态度工作了一个月,总结出一些心得——养猪和养企鹅没什么大的差别,都要用心养,注意品种。平日怕它们生病,喂食要营养均衡等等。

只不过人们觉得猪是在泥地里打滚的,而企鹅是来自南极的精灵。所谓不同,大概就是出身的高低吧。

与宁晓晓一起工作的,除了经验丰富的前辈外,还有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新员工张雯。前辈明显要偏爱张雯多一些,对宁晓晓以批评教育为主,对张雯则以鼓励赞美为主。

中午休息时,大家在员工食堂吃饭,宁晓晓看到电视里在播放企鹅的画面,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她自从在这里上班,凡是看到任何有关企鹅的东西,都会仔细研究。

国际新闻报道一艘货轮在途经南非时遇见风暴沉没,船上一千吨燃油泄漏。沉没地点附近的岛屿上有大量企鹅繁衍生息,正面临着燃油污染的巨大危险。

那是在地球的另一边,宁晓晓虽然觉得这些企鹅可怜,却也知道隔着茫茫大海,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当新闻跳到下一条,她就开始专心吃饭。

没想到翌日,园长就把企鹅馆的所有人都叫到办公室,先说动物园客流量减少,运营困难,当宁晓晓以为这是打算要裁员时,没想到园长话锋一转说:“我打算把你们送到南非去当拯救企鹅的志愿者,那里发生了海上燃油泄漏事件,全世界都在关注那里的企鹅能否存活下来。我想通过这次公益救援行动打响我们的招牌,宣传一下我们是有国际影响力、有爱心的动物园。”

宁晓晓没想到自己刚走出农村,竟然就要出国了。

园长办了一场特别盛大的欢送会,还请了电视台的记者来报道。

宁晓晓站在镜头前,紧张而真诚地承诺:“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拯救企鹅。”

等镜头一移开,前辈就对张雯说:“吹牛皮呢,她就是乡巴佬出国——开下眼界。”

3
你和我一组吧

这里是非洲大陆的最南部,南非,开普敦。

宁晓晓跟着前辈和张雯走出航站楼,她偷偷看那些高大的黑人,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张亲切的亚裔脸。小麦色的皮肤特别显眼,五官虽不如当地人深邃,却也舒服好看。

他朝着入口一路狂奔,手里还拿着一块纸牌,上面写着宁晓晓等三人的中文名和拼音。

宁晓晓一下子猜到他应该就是那个迟迟未出现的接机人。前辈和张雯没注意到这个疾跑的男子,宁晓晓见他快要跑远了,便出声喊道:“Heywe are all here!(嘿,我们都在这儿!)”

她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中文,就用英文打招呼。她毕竟读过高中,也学过英语。上学时她便知道,在学校的一分一秒都很宝贵,她十分珍惜每一堂课,学习也十分努力。

张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路上她都沉默寡言,而自己也认准了她是个乡下人,不会说英语,就连在飞机上点餐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听见宁晓晓的声音,那个男人立刻转向朝着这边跑来,躬身道歉的同时,利落地提起两位女士的行李箱。

“我也是中国人,说中文就可以。非常感谢你们长途跋涉过来救助那些可怜的企鹅。对不起,我迟到了。”

他迟到的原因是救援所那边实在是太缺人手了,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他分身乏术,很晚才出门,运气不好又遇见堵车,到了机场还找不到停车位。

他连说了很多句“对不起”,礼貌又真诚,反而让人好感大增。

他是开着一辆皮卡车来的,张雯主动坐在副驾驶座上,离他近一些,有意地询问他的情况。

他叫高宣,,所以他自初中起便在这里念书。他现在还在上大学,最近从报纸上看到一群企鹅染满油污虚弱不堪的照片,便主动在志愿者网站上报了名。

前辈见张雯对他的情况问得十分细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宁晓晓知道,单身的前辈对张雯颇有好感,虽未说穿,但此刻见张雯对别的男人表现出浓郁的兴趣,他有些吃醋了。

高宣在公路限速内将车开到最快,显然是心急如焚想要回去继续工作。

“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帮已经受到污染的成千上万只企鹅洗澡,它们浑身都是油污,自己又习惯用嘴去啄,吞入过多油污将致命。新人刚来还不熟悉工作流程,一般都是两人一组,互相帮忙,不然它们一惊慌起来就乱啄人。你看我的手……”趁等红灯的间隙,高宣撩起袖子,双臂上到处都是如刀片划过一般的啄伤。

张雯发出一声尖叫,她见南非阳光猛烈,正在补涂防晒霜,一双手如嫩藕似的,作为女孩,她可不想伤痕累累。

“我和雯雯一组。”一直铁青着脸的前辈猛地抢先发话。

张雯似不乐意,但高宣已经说话了,“好,以前与我搭档的一个英国志愿者因家中有事回去了,你就和我一组吧。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宁晓晓,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宁晓晓。”

4
我不累

宁晓晓一行人一踏进占地面积极广的救援所便怔住了。

许多人忙忙碌碌,各种语言都有。地上放着无数个大圆盆,每个圆盆里都有几十只瑟瑟发抖甚至麻木绝望得连颤抖都不会的企鹅。以前穿着黑白分明的小礼服的它们,此刻变得和黑压压的乌鸦一样。

Get away(让开)!”一个金发女孩红着眼睛端着一个纸箱子,粗声粗气地吼道。

宁晓晓站在狭窄通道的正中间,因为时差问题,头脑还不太清醒,动作慢了点,被那个女孩狠狠地撞开,高宣急忙扶住她,并把她拉到一边。

“多少只了?”高宣神情低落地用英语问。

“前几天我还能数,但现在我已经数不清了,一箱又一箱……”女孩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宁晓晓这才看清,她端着的箱子里有十来只永远沉睡的企鹅,身上的油污已经凝固,而他们还要抓紧时间抢救许多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企鹅。也许等这些死去的企鹅臭了,也来不及把它们洗得干干净净去往另一个世界。

高宣拍拍那个女孩的肩,试图传递一些温暖的力量。等她走后,他便开始安排他们要做的事:“你们刚到,我先带你们去休息,倒一下时差,从明天开始,要做好加班加点的准备。”

前辈和张雯虽受到了震撼,但到底难以抵挡身体深处的倦意,便沉默伤感地点了点头。

志愿者就睡在救援所旁边临时搭建的住处。高宣安顿好他们后走出来,看见宁晓晓也跟着走出来。刚经历了一场长途飞行的她眼圈发黑,面部浮肿,看着十分憔悴。

“我从小在农村经常天不亮就要起来喂猪,我不累。”轻轻的声音传达出坚决的心意。

此刻本来就极度缺人,高宣也就没假意推辞。

5
待她如掌上明珠一般

说开始就开始,高宣麻利地给宁晓晓找了一套橘色的塑料工作服和手套,免得油污弄脏衣服。

东方女孩的身材娇小,宁晓晓自小又营养不良,最小号的工作服穿在她身上也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似的。

高宣拿来两张小板凳,让她坐着,把企鹅抱起来放在两腿之间,用刷子帮它们洗澡。不能太大力了,怕弄疼它们;又不能太小力,怕洗不去油污。洗完后还要记得给它们喷上脱脂剂。

“你一天可以洗多少只?”

“刚开始很慢,一只就要洗两个小时,现在两小时能洗三只。我每天睡四五个小时,大概能洗五六十只吧。”他有些焦虑地环顾四周,虽然志愿者正不停地从世界各地赶来,可是企鹅更多,他恨不得自己能变成章鱼,有无数只触手。

宁晓晓不再打扰高宣,自己慢慢摸索如何给企鹅洗澡。那些凝固的油污就像是长在企鹅身上一样,她艰难地刷和抠,而企鹅偏偏不领情,扑棱着翅膀,视她为敌人一般狠狠地啄下。

宁晓晓一直忍着,没有出声。

倒是高宣发现她一直都很安静,感觉奇怪,扭头看她,发现她的手套已经被啄破了,想必也受了伤,只不过一直忍着没说,心里开始对她有些佩服。

洗过几只后,宁晓晓似乎找到了安抚企鹅的方法,给它们哼歌听,她怀中的企鹅都温顺了许多。

“你很不错啊。”高宣很惊讶。

宁晓晓咧嘴一笑,很坦然地承认自己在农村长大:“我养的动物多嘛,鸡、鸭、鱼、猪都养过,和动物相处有一些心得。”自己是农村人,似乎比城里人多了一点点亲近大自然的优势。

就这样忙到深夜,还有一些志愿者不愿意休息,争分夺秒地洗一只算一只。

高宣看宁晓晓已经困得眼睛半睁半闭了,再过一会儿,他发现她已经完全睡了过去,但一双手还像梦游似的继续在给抱着的企鹅刷身子。

他悄无声息地把企鹅抱走,本想把她叫醒,但见她睡得正香又不忍心打扰她的美梦,就把她抱起来,朝着她的住处走去。

半夜时,张雯认床,睡得不安稳,爬起来找洗手间,正看见高宣小心翼翼地抱着宁晓晓,待她如掌上明珠一般,不禁生气地跺了跺脚。

6
给企鹅穿毛衣

第二日清晨,货车又运来一批受灾的企鹅。

志愿者们扒了几口早饭就匆匆投入工作,前辈和张雯也开始清理企鹅身上的油污。宁晓晓因为昨天就开始了这项工作,动作比他们要熟练许多,张雯像是不服输一样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忽然,宁晓晓慢了下来。

她呆呆地望着盆子里等着洗澡的企鹅,大概是油污凝在身上太难受,有一只忍不住用嘴去整理羽毛,这样很容易不慎吞下油污。

她忽然想起自己行李箱里的毛衣,当初在国内机场出发时,她打开箱子拿东西,张雯看到她的箱子里放了一件毛衣还笑她傻,没有出过国,这个时节的南非根本用不着这么厚的衣服。

宁晓晓想到这里,猛地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高宣想追上去问她怎么了。

张雯却尖叫了一声,原来是她粗暴的动作激怒了怀中的企鹅,用力地啄了一下。她脱下手套,发现伤口竟然流出了血。

高宣放弃去追宁晓晓,赶紧带张雯去旁边上药。

一整个上午,宁晓晓都没有回来。

高宣有些担心,却又腾不出时间去找她。张雯说:“她多半是偷懒去了,高宣你不知道,她在我们动物园也是靠关系进来的。”

张雯一直都讨厌宁晓晓,因为高中毕业的她是靠关系才轻轻松松进了动物园工作,而自己堂堂一个大学生却是过三关斩六将才应聘上岗的。

这边话音刚落,就看见宁晓晓满面红光地跑回来。

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她回了住处,用小刀削了两根竹签,再把自己的毛衣拆掉,勾出了适合企鹅穿的小毛衣。

她迫不及待地穿在一只企鹅身上,高宣本来还一脸茫然地看着,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抱起宁晓晓转了一个圈。

他吆喝一声,把大家都招呼过来看。

“给企鹅穿上毛衣,这样它们就吃不到羽毛上的油污了。你真是太聪明了!”

当大家为宁晓晓鼓起掌来,她羞涩地低下头,手把衣角揉得皱巴巴的。她从未受过如此盛大的赞扬,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想起我看过的一则新闻,一位澳大利亚老爷爷给企鹅织了许多毛衣。”

领队很快便开始行动起来,号召当地的家庭妇女为企鹅织毛衣。

于是那些来不及清洗油污的企鹅都会先穿上毛衣,救援所里的企鹅的死亡率一下子锐减。

7
宁晓晓有未婚夫吗?

即便如此,志愿者们每日也还是需要和时间赛跑。

过度操劳之下,身体较弱的张雯病倒了。

她在给企鹅洗澡的途中,忽然软绵绵地滑倒在地上。

“高宣!”前辈着急地把高宣叫过来,探了探张雯的额头,说,“她在发烧。”

“我送她去医院。”高宣的脸色有点凝重。

前辈要跟着,高宣为难地说:“这里缺人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放心吧。”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因水土不服引起的发烧,需要输液。高宣陪张雯输完几瓶药水,等她醒来时,看到他趴在自己的病床边上睡着了。

异国他乡的陪伴更容易让人感动,更何况这个爽朗的大男孩初次见面时就让她一见倾心。

她微微挪动身体,一下子惊醒了高宣。

他温柔地询问:“感觉好些了吗?我去给晓晓打个电话,他们应该一直都在担心你。”

张雯听他叫宁晓晓为“晓晓”,心里一下子堵得慌。

此刻,她忍不住说:“嗯,记得让他们别心直口快把我生病的事告诉动物园,不然晓晓的未婚夫也会担心晓晓万一生病了可怎么办?”

高宣初次听说宁晓晓有未婚夫的事,愣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了。

与此同时,宁晓晓就站在病房外,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变得苍白。

她会在这里,是因为她怕张雯醒来会饿,吃不惯当地的食物,所以特地借了厨房熬了白粥,在陌生的城市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鼓足勇气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找到这家医院。

她什么时候有未婚夫的?她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8
她能不报恩吗?

最终,宁晓晓还是假装没听见一样走进病房,亲手喂张雯喝粥。

高宣见有人守着,就先回救援所继续工作。

他一走,张雯的眼神就冷下来,“宁晓晓,你明明有未婚夫,为什么还要和高宣暧昧?”

宁晓晓停下喂粥的动作,直视张雯,回答:“第一,我没有未婚夫;第二,我没有和高宣暧昧。我知道的,我和他有云泥之别。”她咬咬唇,“云泥之别”四个字戳痛了自己的心。

她哪敢妄想这样的男子?乐观、热情、真诚、踏实、聪明,还充满爱心。

张雯讥讽道:“你别说你不知道啊,王经理这般照顾你,不是把你当儿媳是当什么?”

张雯口中的王经理,也就是宁晓晓的王阿姨。

王阿姨以前住在村子里宁家的隔壁,是个寡妇。在宁晓晓很小的时候,王阿姨就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南下打工了。再见面时,她已经成为时髦的城里人,成为动物园的票务经理,和村子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明显不一样。

她返乡祭亡夫时回自己原来住的地方逛了一圈,正巧看到旁边院子里的宁晓晓一边喂鸡,一边拿着本书在看,质朴清纯的乡间少女那一刻看上去显得格外动人。

她便来了宁家串门,得知宁晓晓的学习成绩不错,高考还考到了一所不错的学校,却因为没有钱付学费,只能在家帮忙做农活。她主动提出带宁晓晓去城里打工,至少比在家务农要赚得多些。

“先工作个三五年,也许你又能回去读书了呢。”

宁晓晓就是被这句话打动的,跟着王阿姨来到城里,暂时寄住在王家。平常也会像小保姆一样主动做饭和打扫卫生。王阿姨的儿子自幼患小儿麻痹症,宁晓晓把他当亲哥哥一样用心照顾。虽然吃住都有着落了,但她还是想快点站稳脚跟独立起来。

只可惜她找工作并不顺利,在餐馆里洗盘子,她看不惯老板用地沟油;到衣服店做促销,她又不擅长说好听的话哄顾客高兴。王阿姨见她频频受挫,就主动介绍她到自己有些人脉关系的动物园工作。

因为她不懂得与人打交道,在园里沉默寡言只做好自己的工作便好,竟不知道关于她是王经理的儿媳的事已在园里传得沸沸扬扬。

传言大概是在王经理有一次喝多了,说宁晓晓是她给自己儿子物色的对象之后传开的。

原话是这样的——

“我儿子病成那副模样,城里的姑娘谁愿意嫁啊,也就只能在村子里物色一个本分点的姑娘了。我给她吃住和工作,她能不报恩吗?”

9
这里是好望角

宁晓晓离开医院后,独自一人在没有人认识她的南非街头晃荡。迎着异国的风,她的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

Dearwhy are you crying?(亲爱的,你为什么在哭?)”一个强壮的男人挡在她面前,轻佻地问。

“晓晓!”高宣开着车及时找到她,一个急刹车停在路旁,冲男人吼道:“She is my girlfriend!(她是我的女朋友!)”

幸亏他发现时间太晚宁晓晓还没回来,打电话去医院,护士又说已经过了探望病人的时间,所有访客都回去了。他担心她是在外面迷路了,就开着车出来找,正好遇见这一幕。

男人讨了个没趣,转身离开了。高宣把副驾驶座的门一开,叫她赶紧上车。

宁晓晓上车后,高宣才发现她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抹去的泪珠。

“你是想家了吗?”高宣问。

宁晓晓摇了摇头。

“和未婚夫吵架了?”高宣不懂女孩的心事,胡乱猜测。

但这句话却引来宁晓晓的号啕大哭。

“我为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半晌后,宁晓晓才说出原因。

高宣想了想,让宁晓晓系好安全带,踩踩油门往前冲。

车子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宁晓晓望着两旁陌生的景色,问:“这不是回去的路,我们要去哪儿?”

“快到了。”高宣望着前方,前方矗立着一座高高的灯塔,不过很早以前就已经改成观景台了。

宁晓晓摇下车窗,听着惊涛拍岸的巨大响声,还有咆哮的呼呼风声,一切都令人胆战心惊。

高宣将车停下,介绍道:“这里是好望角,最初的名字是风暴角。因为这里大风大浪常年不断,后来才改成好望角,意思是‘美好希望的海角’。我想,人生不经历大风大浪也看不见彩虹吧。”

她说绝望,他就把她带到美好希望的海角。她很感激他。

宁晓晓像鸟儿一样张开双臂,风大得似乎能把她刮飞,可她却在这一刻充满勇气,感觉自己可以乘风破浪。

10
听说猪看不到天空

他们俩在车里打了个盹。

醒来后,宁晓晓在这里看到了人生中最壮观的日出。红日初升,山海变色,她整个人兴奋得微微颤抖。

她一直仰着头,小嘴微微张开。

“这样头不会酸吗?”高宣笑道。

宁晓晓扭头凝视高宣,若非他,她又怎会有这种机会看到这样壮丽的风景。

“不酸。你知道此时此刻对我来说有多难得吗?你有没有养过猪?”

高宣摇了摇头。

宁晓晓认真地跟他解释:“猪因为颈椎退化,头部不能扬起超过二十度,所以正常情况下,它是看不到天空的。你知道吗?我就像一头猪,而你就是那片我难以企及的蓝天。在没有遇到你时,我以为人生只能这样了;在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人生可以多姿多彩。”

高宣笑,女孩怎么能把自己比喻成猪呢?

宁晓晓的泪水忽然就涌了出来,颤声说:“我要走了。我回去之后,一定也会每天都给企鹅织毛衣再邮寄过来。对不起,不能再当你的拍档了。”

在她得知王阿姨为她安排这一切不是念同村之情,而是为了让她当她的儿媳之后,她还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待在这里?

是王阿姨给了她动物园的工作,是动物园将她不远万里地送到这里。

她不能越欠越多。

11
我给你勾了一双手套

宁晓晓和高宣回到救援所时,新的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展开。

前辈一眼看到她,就阴阳怪气地提醒她,王阿姨刚来过几次电话,等着她回电话过去。

王阿姨不会忽然想起要关心她,宁晓晓知道,一定是他把她和高宣一起彻夜不归的消息告诉给了王阿姨。

果然,在电话里,王阿姨骂得极其难听:“宁晓晓,是谁把你带到城里的?是谁给了你工作?又是谁让你有机会去国外的?你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欠我的必须全部赔偿给我!”

宁晓晓平静地回答:“我知道,我正准备马上回来。”

她回了房间,收拾东西。她的东西很少,十分钟就收拾好了。她提着箱子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份包装粗糙的礼物。

“这是我上次拆了毛衣给企鹅织衣服剩下的线,我给你勾了一双手套,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礼物刚递出去,她又马上想收回来。

是她傻了,她都不知道南非的冬天冷不冷,他又不像企鹅,穿毛衣是为了保命,万一不需要呢?何况她毛衣的颜色又土又难看。

没想到高宣一脸高兴地收下,说:“谢谢你,晓晓。我打算今年去一趟南极,正好能派上用场。”

宁晓晓冲他挥挥手,不要他送自己,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知道怎么搭车去机场。

12
其实不是翅膀硬了

经过漫长的飞行后,宁晓晓再次回到动物园。

园长和王阿姨正在办公室里等她,她走进去,王阿姨满脸怒容,园长却面露难色。毕竟宁晓晓在那边的表现是最好的,把她提前召回来只是因为看在与王阿姨多年的同事情分上。

宁晓晓对着他们鞠了一躬,主动提出:“园长,以后我的工资全部划到王阿姨的卡上,直到我还清欠她的钱和园里这次出资让我出国的钱,我就离开。”

“你的吃住呢?难道还想赖在我家?”王阿姨尖酸刻薄地问。

宁晓晓漠然地望着她,回答:“我今天就会搬出来,我每天下班后会再打一份工赚生活费,不会再劳烦您了。”

“翅膀硬了!”王阿姨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其实不是翅膀硬了,宁晓晓只要回忆起好望角的日出便满脸温柔,她只是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天空。

宁晓晓当晚就从王家搬了出来,没有地方落脚,她就厚着脸皮在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坐了一夜。

她爱干净,又很有礼貌,所以店员也没赶她走。

夜里睡不着,她就把自己的毛衣都翻出来拆了,给企鹅织毛衣。

过了几天,她找到一份夜间在便利店收银的工作,老板在电视上见过她救助企鹅的新闻,同意预支她一个月的薪水。每天,动物园五点半下了班,她又匆匆赶去便利店上夜班上到晚上十二点。

薪水微薄,她除了花在吃住上以外,还要挤出一些钱邮寄国际快递。

13
我期待再见面的时候

前辈和张雯半个月后回来了,救援项目终于完成,数万只企鹅活了下来。

张雯给宁晓晓带了一个盒子,“高宣给的。”

宁晓晓回国后,她还是无法得到高宣更多的关注。当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走不进高宣的心里时,她放弃了。

她如实告知高宣关于宁晓晓的身世和近况,然后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疼惜。

盒子里装着好望角的模型。

高宣还写了一封信:我已收到你的毛衣,企鹅穿上格外可爱,它们和我一切都好。愿你记住这片天空,我期待再见面的时候。

再见面的时候?

宁晓晓想,等她还完债,攒够学费,她会重新参加考试,考到一所和南非有交流学习项目的大学,然后在好望角与他再次相遇。


文/戴帽子的鱼 模特/方柳柳 摄影师/MOON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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