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公路旅行 北美最高峰脚下的七天五夜

2022-03-03 04:20:27


两年四上阿拉斯加,这次我们不走寻常路,来到海拔6190米的北美最高峰Denali脚下,在荒野深处,没有电也没有信号的Wonder Lake野营了五个晚上。七天与世隔绝的日子里,我们终于拍到了梦寐以求的Denali雪山和无数精彩苔原美照。




阿拉斯加,是远夏“一次走遍美国50州”终极公路旅行的第二站。此行的重点全在北美最高峰Denali。从小读过的地理书上,这座高峰一直叫做麦金利山(Mount McKinley)。然而就在启程前,我们从新闻上得知,它的名字被改回了阿拉斯加原住民对它的叫法——迪纳利(Denali,在土著语中意为“大山”)。除了改名,它的高度也被重新测绘,海拔从6194米降为6190米。


Eric:说来也是有趣,多年来原住民一直把它叫做Denali。可是第一个发现它的白人淘金者,却为支持当时的美国总统麦金利为它如此命了名。谁知,这位麦金利总统一直到死都没来过一次阿拉斯加。于是,他的名字就理所当然地被拿掉,改回了Denali。


Denali除了是北美最高峰的新名字,同时也是它所在的国家公园的名字。Denali National Park and Preserve(迪纳利国家公园和自然保护区)是美国面积排名第三的国家公园(冠亚军也都在阿拉斯加),包含了Denali与周边的阿拉斯加山脉。公园里连绵雪山与山下苔原巨大的海拔高差造就了多样的生态环境,每到夏秋两季,棕熊和驼鹿等大量野生动物在园中各个角落出没。



公园里随处可见的驼鹿。


Denali国家公园里唯一的一条公路就是“公园路(Park Road)”,总长92英里,但只有前15英里完全向公众开放。为了保护高寒地带脆弱的生态环境,控制人流,进入公园深处必须要乘坐官方许可的巴士。99%的游客会选择公园的一日游线路,这些巴士的司机兼任导游,在上午从公园门口出发,有些会开到92英里的公路尽头,有些在半路就返回,路程长短不一,可以满足不同游客的需求。Park Road的后77英里都是泥泞土路,开去公园最里面的Wonder Lake和Kantishna,往返不到180英里的车程要花掉11个小时。



自古Denali一条路。 © nps.gov


像所有的雪山一样,Denali的高海拔造就了多变的气候。据Park Ranger说,Denali夏季每月只有3-6天没有被云遮挡,即使公园里其他地方晴空万里,山峰的周围也经常环绕着一圈云彩。八成以上的游客在公园里玩一天,根本无缘得见Denali真容,连山脚都看不到的也大有人在。


Eric:每年九月下旬冬季封山前,公园巴士结束运营后,会有4天时间,私家车被允许开上Park Road全程。想要获得资格,要在5月份到网上抽签,官方公布的中签率大概是15%左右。


对一日游巴士上的游客来说,坐11个小时车期待雪山露面,完全是一场胜算不大的赌博。“有没有看到山”因而成为了去过Denali公园的人对彼此最好奇的问题。有幸运儿一到公园,就能看到清晰的雪山;也有倒霉鬼来了几次,连雪山的影子都见不到。面对着难以琢磨的概率,自然就有人下了“不看到Denali不罢休”的决心,我们就是其中之二。因为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公园设立之初就在85英里处,Wonder Lake湖边建了一个帐篷营地,每天允许28队游客(每队上限4人)宿营。游客可以提前在网上预订许可证,以求能在Denali脚下住上几天,一睹雪山风采。这也是唯一的一个可以在日出日落最美的时间看到雪山的方法。


然而这个营地与世隔绝。公园深处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电,周围更是不会有商店。为了照顾宿营游客的大包行李,公园每天有4班Camper Bus,专门负责把宿营者和行李运进Wonder Lake或沿途的荒野。好在营地有自来水,条件并不算十分艰苦,多数人会自己携带炉头和燃料,烧开水冲泡脱水食物吃。所有的食物和燃料都要第一天坐车带进去,万一没带够就只能自求多福,或者端个破碗讨百家饭了。


Lyra:2014年春天,我第一次走进阿拉斯加,瞬间就深深爱上了这片北方的荒野。那一年我在春夏秋三个季节三访阿拉斯加,自驾上过北冰洋,也飞去过与世隔绝的熊之王国;然而最大的遗憾就是六月和九月天气不好,虽然都进了Wonder Lake露营,却没能近距离一睹Denali的真容。所以今年秋天,我们特意再上阿拉斯加,预订了6天的营地住在Wonder Lake,看不到山,誓不回家。


Day 1


第一天正午,我们飞抵Anchorage机场与同行的美女Vindy会合,租了车子就全速开往Denali。两天前,奥巴马来阿拉斯加参加Denali的改名仪式,竟然神奇地带来了连续几天的艳阳高照,很多人甚至怀疑总统动用军方力量改变了天气。我们赶上了这一段晴天的尾巴,向北的路上,雪山的尖顶一直在树后若隐若现。


Lyra:我们原本计划再过两天进Wonder Lake营地,在里面住5个晚上。可是看到天气从次日下午就开始转坏,之后是连续的阴雨,我们决定晚上在公园门口过夜,第二天一早提前冲进Wonder Lake。



飞机降落的时候,透过舷窗都能够看到Denali。


经停南边最著名的观景点——Denali Viewpoint South时,日头已经西斜。阿拉斯加初秋的凉风吹在身上,阳光却是暖的,薄云笼罩住天空,但雪山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见,一瞬间只想坐在Denali面前再不起身。不过这时,我们查了一下当晚的极光预报,发现是难得一见的5级,又看看天气,觉得北上Fairbanks夜里有晴天的可能。于是我们艰难地做了决定,连夜去Fairbanks打一个往返,早晨再回到公园门口。就这样,原本轻松的一个下午忽然进入了打仗的节奏。



从南方远眺雪山。


夏末秋初时分,野生动物们忙着贴冬眠前最后的秋膘,变得格外活跃,连人来人往的Denali Viewpoint South都有小黑熊崽出没。国家公园里更是热闹,我们在日落前开进公园,本来想碰碰日照金山的运气,却不料收获了驼鹿(Moose)的惊喜。好几只体型巨大的驼鹿在路边吃草,一排车停在路上,若干长枪短炮追着驼鹿移动。我们下车拍了一会儿,几只驼鹿竟然从灌木丛中走出来,大摇大摆地从我们车前面过了马路,消失在远处的苔原。



驼鹿大摇大摆地踱过马路。


Eric:在阿拉斯加的诸多野生动物中,驼鹿可以算是很危险的一种。即便凶猛如棕熊,除非人类侵犯,否则一般不会选择主动攻击。而驼鹿则经常脑洞大开,也许看着人,脑子里就在想“这货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我去追追看”。所以一定不要被它们温顺的外表迷惑,想要接近它们必须格外小心。


Lyra:驼鹿体重200到350公斤,再加上巨大的尖角,撞一下就被扎个透心凉。拍照时我一般都躲在车后面,做好随时开门爬上车的准备。或者躲在人群中间,万一驼鹿兴起,我不需要跑赢它,只要跑得比身边人快就够了哈哈哈。



雄性驼鹿会主动磨掉鹿角上的皮肤,鲜血淋漓。


初见Denali之后的第零个夜晚没有在公园里度过。我们为了极光,赶了两小时的夜路到Fairbanks,却度过了一个颗粒无收的夜晚。9月初的日落时间还很晚,等我们开到城郊的Ester Dome已经是午夜,然而说好的5级极光一直没有出现。后半夜原本的晴朗夜空也被漫上的云层覆盖,即使有极光爆发,我们也无缘得见了。


Lyra:为了拍到可能的极光,我们一直在路边的拍照点守了一夜。九月初,阿拉斯加夜里的气温只有零度出头,Eric开了一天的车,放倒座椅钻进睡袋补觉,Vindy也在后排睡下了。我抱着相机,每半小时定一个闹铃,起来看一眼天气,就这样失望地等到了凌晨5点。



在MP15远望,日落时分雪山清晰可见。



灌木林中的驼鹿。


Day 2


天不亮我们就从睡袋里爬出来,开了两小时车又回到Denali国家公园门口。Eric几乎整晚都在开车,只半梦半醒睡了不到4个小时,Lyra更是基本没睡。到公园时,距离Camper Bus开车已经只剩1小时,我们像打仗一样收拾好野营6天的食物、衣服和装备。进入Wonder Lake营地之后与世隔绝,如果忘带了什么东西,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Eric:因为临时决定提前进山,我们还需要改签预订好的Camper Bus,但是当天9点的班车已经只剩下一个座位了。工作人员问我们是不是直接买两张下午1点的票,面对转坏的天气和渐厚的云层,我俩对视一下,毫不犹豫地一起决定,Lyra背着相机坐9点车的最后一个位置,先去拍照,我带行李上1点的车,到Wonder Lake再会合。这下,刚刚收拾好的行李又要拆包,分成两个人各自的部分。我给Lyra的相机包里装上简单的食物和水,叮嘱她到里面哪里等我。我自己则背着电脑和电源,做好了在游客中心枯坐4个小时的准备。


Lyra:所幸,Camper Bus并不是严格的一票对一座,我们向9点那班车的司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成功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肩扛手拖着6天的生命线,大包小包连滚带爬地坐上了Camper Bus。经过手忙脚乱提心吊胆的一早晨,开车的一刻,我们已经彻底扑街。



看到晴天,Eric满血复活。


巴士穿过驼鹿出没的路段,开过15英里的检查站,在秋日的红色苔原上驶向荒野深处。等到车子盘旋上山,转过拐角,Denali在眼前出现的刹那,一切的疲劳都烟消云散。几天前落下了今秋的第一场雪,高海拔的新雪还没有被艳阳融化。耀眼的雪地上,Park Road孤单单地延伸向极目难穷的远方。薄云覆盖了天空,极北之地的阳光从东南斜射却依然炽烈。地平线上白云天与白雪地相接,素白背景前矗立着那座我们心心念念的白色雪山。



初见Denali。


风里已带了冬季的清寒,阳光却还留着夏季的温热,结满蓝莓的苔原盖上新雪的轻纱。阿拉斯加的秋天,阿拉斯加的最美一面。



午后Denali短暂地露出了山尖。


如果Denali完全露了脸,今天就是最完美的一天。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山时,山尖就已被云雾笼住。正如天气预报所预测的,午后山顶的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低,逐渐遮住了整座山峰。车到Wonder Lake营地不久,小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


雨声中,我们在Denali脚下的第一夜开始了。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Eric:对于在Denali公园里面长时间露营的游客来说,交通一直是一个大问题。最简单的办法是全程租车,露营期间把车停在公园门口,但是旺季的租车费每天动辄上百美元,白白浪费在停车场着实有点可惜。如果选择不租车,就只能从Anchorage或者Fairbanks乘坐火车或大巴。阿拉斯加地广人稀,公共交通处于严重欠发达状态,以Anchorage为例,开车到Denali只要不到5个小时,坐火车却需要7个小时,每天只有一班,往返票价超过250美元。因此,露营游客的交通选项非常有限,而且无论如何选择,都不免要花一大笔钱。


Lyra:于是我们和旅伴组队配合,设计了省钱省力的租车方案:我们进Denali的时候,旅伴们开车去北边的Dalton Highway,在公园门口把我们放下,等他们回来再接上我们。后续的行程从Denali Highway开始,刚好这条公路的起点就在公园南边不远,如此安排一点都不会绕路。



Teklanika River秋色迷人。



Denali依然藏匿云中。



远处山坡上的三只驯鹿。


Day 3


在Wonder Lake营地的第一个清晨,我们伴着整夜都没有停过的雨声醒来。整个营地都笼罩在水幕之中,连近处的山脚都看不清,Denali就更不用幻想了。晴天的Wonder Lake湖如其名,高耸入云的雪山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这个场景不知道诱惑了多少人千里迢迢赶来,只求亲眼目睹。不过在阴雨中,它便只是山间一个水色铅灰的大湖,美色尽失,毫无wonder可言。


雨天倒是给我们放了假。之前的晚上熬夜太多,这下终于有了休息的充分理由。躺在帐篷中,手机没有信号,因为无处充电连游戏都不敢玩。难得如此心无旁骛,我们一觉便睡过了一整天。


大雨天气把多数游客都留在了营地,我们也得以结识了几个朋友。年年秋天,Wonder Lake都有常客若干,他们雷打不动,每年都会在八月末九月初订上两个星期的营地,住到Denali脚下。


这之中就有一对好基友,来自荷兰的Perry和来自德国的Peter。Perry从26年前就坚持每年到Denali秋游,Peter也已经来了10年,但是他们仍然每天早晨天不亮就扛着巨大的长焦镜头离开营地,直到日落后才回来。为了拍到水鸟捉鱼的瞬间,在接近零度的池塘里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也是家常便饭。野生动物摄影师果然是敬业的典范。


与这些NPC相对的,是许多进来露营一两天就离开的过客。他们中幸运的人一来就看到了Denali,但更多的人是在阴雨中淋了两天,只好带着失望离开。


Lyra:就像我之前一样。


夹在中间的,大概就是我们这种在Wonder Lake住一周左右,专心等雪山露面的人。想着总会有天晴的时候,所以对天气不太焦虑,也没有拍野生动物的执着,不用总像Perry他们那么拼。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群,为Wonder Lake营地赋予了一层新的意义。这里就像一个迷你社区,每天不同的人来了又走,却也能结识一辈子的朋友。


Day 4


晨起,大雨依旧,雪山仍无踪影。


再窝在营地就要发霉了,我们决定搭Camper Bus,去Eielson Visitor Center转一圈。这个公园深处唯一的访客中心在Park Road的66英里处,距离Wonder Lake营地大约1小时车程。


Eielson是Park Road上海拔最高的地点,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前,阿拉斯加山脉的雪峰一字排开。天气晴好时,观山非常理想;但天气恶化时,这里也是最早被浓雾完全封死的地方。



雨幕逼近Eielson Visitor Center。


Eielson仍然没有手机信号,不过有电源,可以给相机和电脑充电。无所事事的白天,坐在温暖干燥的房间里待了很久,才感觉Wonder Lake湿冷的气息一点一点散去。读读书,看看讲述Denali登山的小电影,摸摸陈列的动物皮毛,跟Ranger聊聊天,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Denali国家公园的立体地图。


作为露营游客,在Denali国家公园里的一大福利就是可以随便坐车。站在路边招招手,巴士就会为你停下来。无论是Camper Bus还是一日游班车,只要有座就可以上车。而且,只要不出15英里处的检查站,都可以拦反方向的车回营地,不需要重新买票。游客不仅可以随时上车,也可以随处下车。经常有摄影师计算好班车时刻,搭车到某地下车拍照,再拦之后一班车去下一个地点,节省不少脚程。


Lyra:在一日游巴士上,露营的和当日进出的游客很好区分。前者通常脚踩脏兮兮的登山鞋,裤腿上都是泥点,对路边的野生动物已经有点见怪不怪;后者则多半一身休闲装束,对窗外的一切都充满兴趣。最重要的是,他们手上经常拿着大量的零食,甚至还有早上从公园外面买的新鲜三明治和披萨饼。Eric看着别人手里两片面包间的那片火腿,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Eric:进公园之前,我们严重低估了食物的消耗量。两顿饭之后,我们很快就发现原本计划两个人一顿的食物量,也就够一个人吃。于是,我们只好开始实行食物定量,结果自然是每顿都吃不饱。其实每餐提供的热量都足够,但身处荒野,再加上下雨无聊,只要不吃到撑就总觉得馋,每天吃了上顿就开始倒计时下顿。万幸,在Wonder Lake的第二天下午,我们遇到了一队从温哥华过来的中国小伙伴,相谈甚欢。他们住了两天离开后,把没吃完的几包方便面都留给了我们。从Eielson回到营地,看到他们慷慨赞助的干粮,我们简直泪流满面。


访客中心的Ranger也无法和外界沟通,但有每天第一班巴士带进来的最新天气预报。第二天的预报显示是晴天,可看着天上大片浓重的乌云,我们心中仍然半信半疑。



访客中心的每日天气预报。


我们满心担忧地睡下了。在Wonder Lake的时间即将过半,如果预报不准,天气再不放晴,这次艰难协调出的旅程真的有颗粒无收的危险。



短暂的阳光下,慢悠悠地在帐篷里醒来。



秋色中通向营地的小路隐约可见。



小路上一只扭扭屁股跑着的蠢萌的豪猪。



东边双虹西边雨。



每日例行的Ranger Program,“学生”们正在认真听讲。


Day 5


Eric: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美妙的一个早晨。日出前1小时,闹铃响起来,Lyra探头出帐篷,对我说:“天晴了”。我本来还睡意朦胧,听到她的话一下睁大眼睛,顾不得冷,从睡袋里钻出来看向帐外。天空万里无云,Denali慷慨地展示着它的身姿。那大概是我最为自然所震撼的一次。


Lyra:两天前我们特意挪了一次帐篷,占到了Wonder Lake位置最好的一个营地,帐门正对一排雪山,不用起床,探出头就能看见Denali。闹钟响的时候天色尚早,我伸出头,看到Denali在熹微晨光中完完整整地立在眼前,竟然不敢相信。揉揉惺忪的睡眼,晃晃脑袋,才确定了真的是它。



整个Wonder Lake最佳的山景营地,我们的小窝。


与世界上其它大洲的雪山相比,Denali最不同凡响的就是巨大的落差。Wonder Lake海拔只有大约600米,而25英里外,就是海拔6190米的Denali主峰。平日里,山隐在阴雨天气之后,我们无从体会。而当它真正从云中露脸时,接近六千米的高差格外突兀,乍看到几乎怔住。主峰连带两侧连绵整齐的阿拉斯加山脉,覆满晶莹的新雪,一眨眼间就染上了朝阳的金红色光芒。


Lyra:多年前我曾经去过珠峰大本营,然而站在海拔已经5200米的高原,即使是看世界第一高峰,似乎都没有今日这样震撼。我和Eric戏称,Wonder Lake大概是唯一一个看雪山不用担心高原反应的地方。



Reflection Pond中的雪山倒影。


晴天意味着假期结束,工作日开始,整个营地里悠闲懒散的气氛一扫而空。平日的早晨,大家被雨声敲醒,很久才晃晃悠悠爬出帐篷,煮杯咖啡,思考这一天做点什么。这天,所有人都起了床,兴奋地走来走去,收拾背包,计划着白天去哪里拍照。


我们也坐车赶到了将近两小时之外的Stony Hill Overlook。那里居高临下,近处苔原上Park Road孤独地伸向前方,远处天地间Denali拔地而起,是个经典的明信片角度。Stony Hill并不是班车固定的停车站,但今天例外。因为能看见Denali,所有的巴士,包括本不该开到这么远的,全部都停在这里,让游客们拍照。



Stony Hill Overlook,Denali明信片照。


我们搭了当天的第二班一日游班车返回Eielson访客中心。劳动节长周末期间,每辆车都几乎满员,但有些游客还没意识到他们有多么幸运。一个明显坐车坐累了的中国姑娘小声嘀咕,Denali也不过如此,何必大费周章跑这么远来看。我们相视一笑,暗自腹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来了几天甚至几年也看不到眼前的宝贵风景,却也有人会把这些当做鸡肋。


Eric:不仅游客觉得雪山难见,连每天在Park Road上开大巴的司机都比平时兴奋。我们车上的司机Travis每次停下车,都自己拿出相机也拍上一张。甚至,他还在一个停车点指着几百米外灌木丛深处的一个池塘说,”你们去那拍取景最好,停车五分钟等你们”。听罢此话,Lyra和一个举着相机的小伙子像脱缰的野狗一样,毅然冲进了齐腰高的灌木丛。一个姑娘看到两位先驱者,犹豫一下拿了相机也想跟过去,却被Travis拦住,“你已经太慢了,五分钟肯定回不来”。


Lyra:可惜,连日雨雪使得湖边的沼泽变成了小河,我和那个小伙子绕了半天也没能过河,只好悻悻地回到了车上,辜负了Travis的一片苦心。



渡河未果,悻悻返回,为我们的巴士和雪山拍张合影。


雪山盛宴持续了大半天。直到下午,云层慢慢卷上山腰,傍晚时分终于遮住了整个主峰。Denali秋天的天气似乎总遵循这样的模式,即使早晨天晴,午后也会开始多云。因此就算只有一天在Denali,乘坐早班的一日游巴士,看到山的机会也能更大一些。



乌云遮山蔽日,湖边的小情侣兀自玩得开心。


日落之后,我们抱怨好天气大概就到此为止了。旁边的Ranger听到,颇为自信地告诉我们,很可能云会散去,让我们夜里等着看极光。果然姜还是老的辣,Ranger的短时天气预报甚是准确,日落时的云层在天黑后真的又慢慢散开了。Lyra裹着睡袋坐在帐篷外,瑟瑟发抖地守到午夜。夜空一点一点暗下去,最后的夏季银河升到Denali头顶,极光准时开始舞蹈,绿色映亮了整条阿拉斯加山脉。极光、银河与Denali雪山,我们拍下了此行最珍贵的一张照片。



Denali与银河极光合影。



这一幕就是最好的起床闹铃。



日照金山。



Wonder Lake与Denali。



苔原上星罗棋布的Kettle Pond。



在Stony Hill,本年度最佳合影没有之一!



Eielson Visitor Center,星条旗飘扬。



午后云层漫上山腰。



日落时分,Denali又短暂露头。



Blue Hour竟然天色渐晴。



极光下,我们七天五夜的家。


Day 6


这天的天气其实远不如前一日理想,不过我们还是度过了一个非常典型的风光狗的早晨。


5:30,闹钟响起,天还没亮,Lyra拉开帐门判断天气,决定是再睡一个回笼觉还是麻溜儿起床。天空多云,但并不是死灰一片的阴天,隐约有朝霞的希望。决定:起床。


5:45,Eric拿出炉头气罐,烧水冲了一杯热巧克力。Lyra在帐篷边支起脚架,准备拍日出前的Alpenglow。


6:30,第一班Camper Bus从Wonder Lake营地离开。此时的光线正越来越美,Lyra赶在开车前一刻拍下最后一张照片,手忙脚乱地拎着相机和脚架上车。Eric背着炉头和今天的午饭。


6:45,我们在“the Y”——营地小路与主路的岔口下车。班车继续开往公园门口,我们则走向反方向的Reflection Pond,公园里最著名的拍摄Denali的角度。


7:00,走到Reflection Pond,日出时间已到。天上霞光隐隐,雪山也被染红,遗憾的是Denali一直躲在云后不肯露面。


7:45,在寒风里站了45分钟后,从Wonder Lake出发的第二辆Camper Bus经过。这辆车与第一辆路线不同,会继续深入公园最深处的Kantishna。我们搭车到Wonder Lake北端下车,继续拍照。无风的晴天,这里的倒影比Reflection Pond更佳。可惜今天只能看到一排雪山的脚。


8:35,刚才那辆班车进Kantishna转了一圈出来,我们又搭上车,跟着这辆车向外走。


9:40,到达Eielson Visitor Center。这时云层渐厚,我们商议了一下,预计天气不会再好转,决定停在Eielson休息。如果是晴天,应该继续坐这辆巴士到4英里之外的Stony Hill拍照,再搭一日游班车回到Eielson。


天阴了,风光狗自然也就下了班。事实证明,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天气一路转坏,乌云在中午完全遮住了雪山,下午甚至下起了雨。最新的天气预报显示,之后几天全部是阴雨。我们坐在温暖的访客中心,给电脑充上电,烧开水吃掉午饭,晃过了一整个下午,坐车回到了Wonder Lake。我们明白,这一次进Denali的短暂晴天,大概是彻底结束了。



晨起霞光明艳,却并不是好的预兆。



朝霞下只露出一排雪山的脚。



又一天无事,只好拍拍松鼠和吓唬它的Ranger。


Day 7


制定Denali行程的时候,我们预定了6天的营地。原计划倒数第二天同行的旅伴也坐Camper Bus进公园,和我们宿营一晚,最后一天再一起出去。不过天气预报非常不乐观,之后几天一直阴雨连绵。我们觉得再看到一次Denali的希望接近于零,于是动了提前一天出公园的念头。这样还可以在公园门口截住旅伴们,免得他们顶着糟糕的天气去Wonder Lake空转一遭。


Eric:在营地偶遇的加拿大小伙伴们接济了4包出前一丁方便面后,我们已经不再担心本来短缺的食物供给。不过连吃五天脱水食物后,口腹对新鲜热食的渴望还是逐渐冒头。前一天晚上,营地里竟有一伙人丧心病狂地生火做起了烤肉,猪排和蓝莓酱的香味席卷了整个营地。带着我对食物的欲望和Lyra对天气的失望,我们最终决定提前一天离开Wonder Lake,回归人类社会。



看不见Denali,我们于是决定离开。


说是决定了离开,大包小包的行李也搬上了车,我们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Denali的方向,生怕天气又转好。每次云层稍有散开的迹象,我们就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是不是应该马上扛包下车,搭早上进公园的Camper Bus再回到营地去。


Eric:果然车到Stony Hill时雪山又露了头,Lyra请司机在停车点停车,不知司机是没听见还是没理会,直到都开过了才在Lyra的大喊声中停下。Lyra要跑回去拍照,司机说没有时间等她,下车了就要等两小时后的下一班车。Lyra抓过了相机包,和我对视一眼就用多年的默契沟通好了下一步:她下车拍照,如果司机不等人,她就坐下一班车出去;我跟着这辆车,带着行李到公园门口等她。我往相机包里塞进一瓶水和一包牛肉干,还有防寒的手套和帽子,就看着Lyra背着包蹿下了车。所幸司机并没有真的开走,我们也没有真的分坐两辆车。


Lyra:我去年6月进Wonder Lake的时候,司机就是这位Frank大叔,那时他就对我们在车上开窗拍照表露了不满。这次跟Travis一比较,更是高下立判。停车时我一直很礼貌地道歉,下车后更是特意找他表达了谢意,但只换来一张冷漠脸。早知道明年也许不再去Denali,不会再坐他的车,甚是后悔没有当面问他一句:如果你一点都不欣赏Denali的美景,也不喜欢拍照的游客,为什么还要来做这个工作呢?



Stony Hill脚下新雪渐融,不复前日银装世界。


直到车离开15英里的检查站时,我们都还在犹豫。不过,天确确实实是阴起来了。我们这次的阿拉斯加之行中,Denali从此没有再露过面。


班车开到离公园门口3英里的地方,车上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手机的声音。大家的手机陆陆续续接通了信号,接近一个星期的邮件、微信、未接来电一齐涌进来,提醒我们,在这与世隔绝的七天五夜里,外面的世界仍然照常运转着。


开始回复信息的一刹那,我们还真有点怀念在Wonder Lake的生活。



晨光中雪山下的Eielson Visitor Center。



看着云雾有散去之意,一直犹豫是否应该下车。



秋季苔原时有熊出没,离开公园的路上我们就看到5只。



这只在崖壁上攀高蹿低,身手甚是矫健。



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Denali。


【下期预告】这是“一次走遍美国50州”系列的第二期。(请回复“目录”查看往期内容。)第三期里,远夏将继续深入人迹罕至的阿拉斯加内陆,寻找极北之地的最美秋色。




关于远夏


远(Lyra) & 夏(Eric),2002年在中学相识,2010年夏天终于初次结伴旅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现同居旧金山,但很快就要居无定所浪迹天涯。


风光喵。十几年前跳了拍照的坑,近年来越陷越深。,行程细节从不用旅伴操心,但也不听旅伴的意见。2008年来美,足迹已经踏过全部50个州。斯坦福地球物理研究生在读,理想是去北冰洋岸边挖石油。


风光喵专职司机/背包侠/经纪人。遇到风光喵之前是独行侠一枚,国内只有4个省没去过,在美国也走遍了50州。北大广告系不务正业4年,美国艺术管理硕士。业余乐手/律师/码农/会计/厨师……传说中的什么都会一点的那种人。


↑长按选择“识别二维码”,关注远夏在路上↑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国外旅游攻略联盟